最近，重庆某酒店推出的“小熊猫叫早”服务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被当地林业部门叫停并介入调查。
根据网友晒出的视频，小熊猫不仅能进入房间，还能爬上床铺与酒店住客互动，任人抚摸，住客还能陪小熊猫吃早饭。享受这项“叫早服务”的，不少是跟着家长一起入住的儿童。根据媒体报道，提供此类服务的酒店，房间每晚售价更是高达2000到3000元，预订非常火爆，可以说已成为酒店揽客的招牌生意。
可能有人会说，从视频来看，住客不过是摸一摸、抱一抱小熊猫，也没伤害它，甚至还很“呵护”，感觉性质没那么严重。但这是站在人类视角做出的想当然的判断，实际上，从动物保护的角度看，一些看似简单的人类行为也可能会对小熊猫造成严重的后续影响。
其中一个原因是，别看小熊猫看上去很温顺，其实它们很胆小，习性敏感谨慎，环境突变还可能引发拒食行为，甚至在应激情况下还可能会攻击人，因此需要与人保持一定距离。这并非危言耸听，今年2月，在南通一家野生动物园酒店里就发生过住客被小熊猫咬伤手臂的事件。更何况，小熊猫不同于普通动物，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已经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等级为濒危（EN），对其的管理和保护自然应该更慎重一些。
但现实是，这些年，宠物经济火热的大背景下，很多人似乎已不满足于猫猫狗狗提供的情绪价值，对平时生活里不太常见的野生动物，也越来越产生某种零距离接触的需求和渴望，特别是像小熊猫这样看上去无害又可爱的动物，很容易成为追逐的对象。为迎合这类市场需求，一些酒店和景区纷纷推出各种与动物互动的特色服务，而其中潜藏的风险却在各类营销之下，被有意无意地淡化甚至忽略了。
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是造成这个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特别是近年来网上兴起的“网红动物打卡热”，过分强调了野生动物“拟人化”的那一面，而忽视了其“野性”的一面。特别是当野生动物被置于人类环境下，更迎合了公众“一厢情愿”的浪漫想象，导致更多不明所以的网友，看到看似无害的野生动物打卡照，很难不想尝试一番，风险就这样被放大为了一场危险的集体跟风。
类似的案例也并不少。几年前，青藏高原上“愚蠢的土拨鼠”被游客注入了拟人化的想象和投射，张口大喊一声“啊”的画面，令其成为公众眼中的网红动物，众多游客看到后很感兴趣，特意赶去喂食、抚摸，甚至还有人和它“接吻”。殊不知，土拨鼠即旱獭，若携带有鼠疫耶尔森菌，很容易通过跳蚤传染人，甚至有死亡风险。
我也是看到重庆这条新闻才想起来，此前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就刷到过不少类似的在酒店与小熊猫零距离接触的视频和打卡照，点赞量奇高。世界动物保护协会还曾做过一项统计，在2014年到2017年，海外社交媒体Instagram上发布的和野生动物一起自拍的照片数量增加了292%，但其中40%都是人类和野生动物之间的不恰当互动，比如强行拥抱或控制等等。
规避此类风险，还需要从法律和制度层面划出明晰的人与动物互动的边界和底线，特别是当这类动物互动行为与经济消费捆绑在一起时，更需要打上制度的补丁，既满足游客的体验需求，又保证动物和人类的健康安全。
2022年新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第二十八条已明确，利用野生动物进行公众展示展演应当采取安全管理措施，并保障野生动物健康状态。在野生动物资源丰富的四川省，2023年新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实施办法也明确规定，展示展演需防止观众投喂或惊扰动物。但对于动物主题酒店这类新场景和新模式来说，是否属于或在何种程度上属于法律规定的公众展示展演或特殊情况，仍需进一步的解释和明确。
在法律的底线之上，社会更应形成的共识是，野生动物不是人类的玩物，而是和人类一样同属地球家园的成员。克制亲密接触的冲动，尊重其生物特性和生活规律，为其营造更安全且适合的生长环境，才是真正的爱与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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